第(1/3)页 清国公的手指轻轻叩在几案之上。 那一声极轻,却如铁片击木,短促、干脆。 又叩了一下。 再一下。 然后,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。 胸膛起伏几次,他缓缓抬起手,按了按眉心,像要把那些乱成麻线的思绪从脑海里一根根捋开。 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放下手。 那双历经战场风霜的手指微微颤抖,但声音,已恢复了从容。 “好了。” 他看向拓跋燕回,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后的平稳。 “今天这件事,你就当没发生过。” 他顿了顿,眼神淡漠下来。 “这等不切实际的幻想,就此放弃吧。” 他的声音平静,却比先前的怒气更重。 那种沉稳的冷静,才是军人真正的决绝。 “对于大尧那边,不要再联系了。” “你该知道,玩火者,必自焚。” 他轻叹一声,语气转为劝慰。 “就老老实实,当你的公主吧。” “这样,至少还能保住一时的平安。” 他抬手指向她,动作缓慢,却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怒。 “什么大尧皇帝萧宁,那小子的名声,咱们大疆人人皆知。” “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 “他一个连朝政都掌不稳的纨绔,一个靠命好坐上皇位的书房皇帝,一个被臣下掣肘的傀儡——你觉得,这样的人能靠得住?” “你要靠他翻盘?” “笑话!” “就算他真肯与你合作,那又如何?他有这个本事吗?” 清国公声音忽然拔高,像是再也压不住。 “他连自己的国都保不住,靠什么帮你?” 那声震得案上的茶盏微微晃动,茶水溢出几滴,滑过木案边缘,坠在地面。 屋中一阵寂静。 清国公盯着那一滩茶水,呼吸仍有些乱。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,声音又低了下来。 “行了。” 他用那种已经彻底失望的语调说道: “你回吧。” “从今往后,这事我不听,你也不要再提。” “燕回,我劝你——别再妄想什么复仇,也别再妄想什么翻盘。” “这天下已定,五皇子死了十年,旧势尽废,再无可翻之局。” “活着,比什么都强。” 他闭上眼。 “保住平安,至少还能留一条命。”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,他整个人像忽然塌了下去。 那一身曾经撑起北疆的傲骨,在风雪的回声里,显得分外苍老。 他以为——话已尽。 该停了。 该让这场荒唐的谈话终结在这一刻。 可是,另一道声音,在他以为安静已回归时,骤然响起。 那声音清亮,不带犹豫,也没有被怒气所逼出的颤。 反而极为笃定,极为沉稳。 “清国公的这句话,怕是说完了。” 拓跋燕回的声音不大,却极有力量。 清国公抬起头,眉头轻轻皱起。 他看着她,眼中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戒备。 拓跋燕回的眼神如火。 那火不是恼怒,而是信念。 “因为——” 她一字一顿道,目光直视他。 “我已经开始行动了。” 那一瞬间,清国公的呼吸停了。 他眼中露出一丝错愕。 她的语气里,没有赌气。 也没有虚张声势。 她是真的。 “这个时候,” 拓跋燕回继续道,声音沉冷, “再想着保平安,怕是已经来不及了。” 她说完这句话,便沉默。 堂中炉火燃烧,发出“噼啪”的声响。 那火光映在她的面上,照亮她眉眼间的决绝。 清国公静了片刻,脸色一点点冷下来。 他似乎不信。 也似乎不敢信。 “你说……你已经开始了?” “是。” 她的声音平静。 “你到底做了什么?” 清国公的语气从质问,渐渐变成了低沉的压抑。 “你知不知道——” 他咬着牙, “你若真与大尧那边有了接触,便是通敌之罪!” “你这是要让整个旧部,再次被血洗一遍!” 拓跋燕回没有回避。 她缓缓抬起眼,迎着那道几乎要燃起火的目光。 “清国公。” 她轻声道, “若只是为了苟安,我何苦来此?” “若只是想活着,我何必唤醒你?” “我知道我在做什么。” 她停顿片刻。 “我知道代价。” “但我也知道——这局,一旦不破,就永远破不掉。” “若大尧真亡,我们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。” 清国公的手,在案上攥紧。 他的眼神中,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。 “你疯了……” 他喃喃道。 “你真是疯了……” 拓跋燕回不答,只垂眼。 但她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,那弧度极轻,却带着锋。 她在笑。 那笑里没有嘲,也没有悲。 只是淡淡的一句——她的心里,已经认定的方向。 “清国公。” 她轻声道。 “这世上从来没有能等来的胜局。” “若想改命,就得破命。” “我知道,这条路走不得安稳。” “但从今日起,已经由不得我了。” 她说到这里,缓缓起身。 裘衣轻拂,衣角掠过火光。 那一刹,她的影子映在墙上,竟有种刀拔出鞘的锋。 清国公静静地看着。 看着那抹影,那抹坚定,那抹近乎固执的孤意。 他忽然有些恍惚。 那一瞬,他似乎又看见了十年前的雪夜。 看见五皇子倒在血泊中,嘴角仍带笑,手中那盏酒洒在冰面。 也看见他自己,跪在冰雪中,心如死灰。 而如今,这女子站在他面前,眉目间竟与那人如出一辙。 执着,孤烈,认死理到近乎残酷。 他想要劝。 却发现舌头发僵。 拓跋燕回的声音再次响起。 “清国公。” 她的语调平缓,却有种从容的锋。 “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。” “但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安全。” “你说让我回去,当我的公主。” 她轻轻摇头。 “可是……” “我已不再是那个能安稳做公主的人了。” “现在的大都,不再是大都。” “而我,也不再是能安稳待在府中的女人。” 第(1/3)页